从没想过,回乡的路会是这样的遥远。
久也不曾回过故乡,只是为家事为工作为孩子而累,也更因为自己敏感而脆弱的心太易被熟悉的记忆灼伤。而梦中却常在那里,或是在那漫山遍野的白桦林与杜鹃花中穿行,或是在一片碧玉的麦田中漫步,抑或只是坐在母亲家门前的那块平展的青石上,入神的听前后院的婶婶大娘们闲话家常……这梦中的一切见证着我日渐浓愈的乡愁,而我却不能回去了,永不能回到青春年少的美好时光里去了。不经意间,在我和我的故乡之间竟横亘了那样遥远的距离,无论我多么想念,也只是徒然的隔了那么多的时光回首,再回首……
我们的生活和生命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又有多少青春韶华可以重新来过呢?
是那一年初秋吧,我的祖母因病去世,我们在外求学的几个兄弟姐妹也都匆匆回了家乡,那是怎样一种悲哀而沉重的心情呀,至今铭刻在我脑海中,而且此后每回故乡,这一记忆中的片段都会带给我深深的刺痛。虽然我知道让饱受病痛折磨的老祖母安静的离开也算是一种幸运了,但远隔着地狱或者天堂那永不可及的距离,我还是感到一种切肤之痛.若人世间真的有轮回的话,我祈求上苍赐予她老人家来生生活安逸。无论流多少泪都不能留住她渐行渐远的脚步了,所以,我更怕回故乡。
那一回,我和我的小弟弟淘气,在刚刚被暴雨冲刷过的河道里光着脚丫踩泥玩,还用那细腻而湿润的泥沙垒城堡。玩的太投入以至于没有听到母亲焦急的呼喊,多年后的今天我才能够真正的懂得母亲当日的心情,母亲当日的哭骂仿佛依然在ER边,挨打后的那种疼痛仍依然弥漫于心间。只是在我也成为一个母亲时,我才终于明白啊,当日的母亲不是狠心想要责罚我们,而是因为一种极至的母爱,因为年幼的我们怎么知道暴雨过后的河道里会有洪水涌来呀。
记得是小学一年级吧,刚刚学会几个字的我,拿着毛主席语录大声的朗读,当然伴随着好多的错字,爸爸一边在那干着点什么,一边给我纠正着错误。而今,当我的孩子也开始呀呀学语的时候,我便不由得想念那美好的一瞬了,我知道,在父亲的眼中,我可能永远都他的长不大的孩子。而我今日对我的女儿的这种慈爱之情,却如多年前的父亲一样啊。所以,我最看不得不孝敬父母亲的那类人了,不管我为父母亲做了什么,相对于那极深极广的爱来说,都还差的很远很远……
假使我能活到白发苍苍的老年,那母亲家院子里的那些白杨也和我一样的苍老了吧,但那树枝丫也会变得更加浓密了吧,或者早已伸到小小的围墙之外去了。今日还依稀记得当年父亲带我和弟弟栽树时的情景,那午后阳光的温热也还散落在记忆中,仿佛只不过是昨日的事。说到这儿,真的不由的开始感叹时光飞逝的仓促了,而今我那健壮而敏捷的父亲,早已花白了头发,我和我的弟弟也都有着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我知道,我永不能找回那些个美好的时光来了,也许来时路上的种种困惑种种挫折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但今后的旅途中,我仍愿意一次次回味的,就是这些沉淀在我的记忆中的这些珍宝。这些记忆的片段如同一张温柔而细密的网,让我在转过某个街角的刹那不由的停下脚步,听那遥远的故乡的呼唤破空而来…..
……
许许多多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打湿着我的柔弱而善感的心。终有一日,我会重回故乡,回到那个小小的村落里,寻找一些旧日的痕迹,如同一只跋山涉水的候鸟,飞翔的翅膀永远朝向故乡的方向……